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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望(4)

分章的时候本章内容略多,好几口气了没写完...于是先放上一半来扫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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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赧王三十六年,楚顷襄王二十年。

已是临近年末的深秋,江南的天气却还未冷到刺骨。鄢城矗立在奔流的汉水南岸,俯瞰江汉一带,繁柯茂林、星点炊烟,在这汉江奔腾的水雾中如墨画渲染,全无秋去冬来之肃杀。自楚国大军驻扎鄢城,已平安度过了半年有余,其间秦人偶有攻势,皆因着汉水之险渡不得江。

随着天气转凉,秦军攻城的势头似也渐被楚国之冬锉去了锐气。站在鄢城西北最高的角楼中就能依稀望见秦军驻扎的营帐,这数月来虽是屡有搦战,可总算见不到往昔号称虎狼之师的勇猛蛮横。昭翊随父亲同升壁垒,在昭常的严令之下,鄢城守军采取闭关不出的打法,依凭汉水天堑和坚固的城防,未损一兵一卒,却让秦人靠近不得。

“熬过今冬,秦兵也差不多要撤了。”昭常望汉水而兴叹,眉目间虽无喜忧之神色,却也能从话语中听出一丝久违的释然。

“秦人也太狂妄。”昭翊远眺秦军大营的方向,“才得了汉北,就开始觊觎汉中之地了。”

“以秦军的实力,确实有底气窥我鄢城,只不过秦人惯习陆战,又有这汉水天堑。”昭常眯起双眼,似流露出一丝志得意满,“闻说大良造白起征伐魏国战无不胜,到了楚地看来不过如此。”

“父亲不是一向说切莫轻敌的吗?”

“正是,所以我才要让他们知难而退。”昭常换回严肃的口吻,“鄢郢有汉水之利,上游粮草可补给不断,且我军待战之时便可耕种。上庸则不同,秦军若是继续坚守,必然要大举从腹地运粮,且不论交通之不便,单是这几十万大军空耗国内的粮食,就够秦王发愁的了。”

“之前战报秦军向黔中挺进,难不成想奇袭巫郡?”自楚秦两军对峙汉水南北以来,昭翊总觉得秦军这一仗打得太过保守,一改此前拔襄城、攻汉北时势如破竹的气势,鄢城一役龟缩汉水以北,半余年来没有正面与楚军交锋,实为少见地拖泥带水。

“鄢郢固守,巫郡何来奇袭?”昭常却不放在心上,“秦军急于西进,不过是空耗粮饷。我军以逸待劳岂不是正好?”

昭翊本也是无端猜测,对于秦军的异动并无确凿之判断,是故不再多言。

徘徊汉水这天然的屏障一侧,秦军正面对鄢城的进攻毫无进展,整日面对奔流东去的汤汤流水兴叹。重兵把守的鄢城半年内并无实质性地接战,民心渐定,城内的生活亦井井有条。在泽沼遍野的楚地云梦,即便是枯水的时节,汉江依然得见波纹细卷、可闻湍流淙淙。当日亦是晴空正好,秦军大营比之往昔显得尤为安静,远远望去却也如平常炊烟未减。

江风微冷,过不多时,昭翊步下城堞,在返回城内的营帐途中忽觉足下震颤,定睛看时,土路上的沙尘也好似受到了风的蛊惑而微扬。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身侧的城墙,见身旁士卒皆面面相觑。

喧湍的水声陡然变得沉重,仿佛西方城外千军万马正奔袭而来。不只是地面,昭翊觉得城墙也在颤动。起初,他与众人一样,茫然不知所顾,而后在惊奇与恐惧的驱使下向着西墙上狂奔。行未至半,见得城墙顶上的士卒蜂拥而下,鬼哭狼嚎的人潮中传来山洪和大水的字眼,无不力竭声嘶。他眼前惊慌失措的人群也曾是训练有素的楚军士兵,在突如其来的山河震动中慌忙窜逃,竟无人注意到昭翊的存在。

鄢城西方的地平线上腾起的一道白线,转瞬间化作从天庭倾泻的瀑河。遥远的距离让奔跃的水汽沙石氤氲不明,大水席卷而来的速度却迅疾如电,前一刻大地轻微的震荡须臾换作了整座城池的颤栗。如若汉水是横卧鄢城北方沉睡的巨龙,这天降飞瀑则是不明源头的恶神,裹挟着巨浪砂石汹汹而来。

昭翊被乱了阵脚的人群冲下城去,既看不见远来的洪水,也寻不见昭常的影子。

城西的混乱尚未波及城东,大水便抵城下。环城沟渠顷刻满盈,夯土木门更不是抵御水龙的坚壁。楚地的水本多为清浚的川流,然而这不择常路而来的洪涛吞噬了太多本不应属于河流的土石枯木,在遭遇鄢城的刹那,皆化为攻城破墙的利器,在一鼓作气地冲击下将西墙撞开一处豁口,随后肆无忌惮地灌注城内。

 

还未到下雪的季节,屋内已早早生起了炭火。琚唐守坐熏炉旁,仍敞着面东的窗子,茅香的烟气萦缭窗棂,消散的瞬间宛如化形天际的流云。

侍女再添炉中香料,不留神将香烬撒落琚唐裙角,才要道歉的时候,转头看向凭窗的她,眉目之间无悲无喜,目光散落未知的远方,全然未察屋内的一切。

“女君是害了相思病,怎就不肯修书呢!”侍女说罢不告而退,没看到琚唐的白眼。

属实而论,琚唐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,心中却曾想到昭翊。和这许多年来的情形不同,如今的昭翊于她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,她不必费尽心思幻想他的模样,只需撷取记忆的片段便可忆起他鲜活的形象,诚如侍女所言,她是有相思之意,只是以为未到得害病的程度。琚唐伏在窗口,忽然察觉上次与他相见几逾两载,不由地叹息起来。

再抬眼时见唐小骏快步走来,他后面的两个家仆都要小跑才跟得上。

琚唐隔窗看着,未发一言,心头却涌上万千思绪。

“阿姊!”唐小骏唤着琚唐而来,却要坐定后方肯开口,“鄢城失守了。”

即便早已料到是秦楚的战事,听闻这一噩耗的琚唐仍旧为之震惊。“怎么会?”她本是心下思索着,不觉问出了声。

“是秦军引长谷水灌城。”唐小骏低了头,声音也是有气无力,“听说大水把半座城都淹了。”

这一来也无需再问西进秦军的动向,他们看似自不量力侵扰巫黔,实则是避开楚人开渠引水。如今奸计得逞,竟连与郢都唇齿相依的鄢城也攻破了,这可谓是楚国历史上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。

此刻琚唐想到的是仍置身前线的昭翊,在经历了须臾的静默后,她忽然站起身来。

“阿姊,我已亲自修书,你也别太过担心。”猜透琚唐的心思,唐小骏如是说。

“送往鄢城?”她问道。

“当然是昭家!鄢城已经被秦军占了,我们的人怎么进得去。”唐小骏不假思索地答道。

 琚唐默不作声,她的记忆中鄢郢是楚国以宏伟威严著称的繁华城市,对于从未离开过巫郡的她而言一直是遥远而模糊的形象。直至方才听闻城破的刹那,竟忽有战火烧至城下的危机之感,想来巫黔与汉中本就相依,只因她从未以双脚丈量这方土地,连此刻的担忧都来得缥缈无凭。

“我亲自去。”她看向唐小骏,不由分吩咐道,“快帮我备马,找几个认路的同往。”

唐小骏被这一宣告吓得不轻,盯着她看了许久,不可置信地问道:“阿姊想去哪?难道是鄢城吗?”

“我要去找他。”琚唐答得斩钉截铁。

“昭子也未必在鄢城啊!我们的军队早就撤回郢都了!”唐小骏争辩道。

“那就去郢都。”她看向唐小骏的目光中没有半分犹疑,“郢都找不到,就去鄢城。”

“阿姊怎就不多等几日?”唐小骏觉得不可理喻,“听闻秦军已经取道西陵,这一路太危险了!”

“官道不通就不会走野路吗?再不行还可乘舟。再说西陵现在不还是好好的?若是真打仗也是抓壮丁的,我一个女子怕什么?”

唐小骏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,愤然却又心疼地看着她。

“是死是活我要看个明白。”琚唐去意已决,自知即便等在巫郡,也毋得片刻宁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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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蛋啊,最近沉迷看大明拖了后腿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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